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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谈/第五日】】小橙帽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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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橙转过头来,柔软的长发扫过他的肩膀。叶修下意识地以为她又要亮爪子,然而她却盯着他陷入深思,眼底柔软又真诚。


叶修被她看得不自在极了,而苏沐橙浑然不觉,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叶修,你是个好人。”


月色为鉴,叶修正在酝酿情绪,被她这句话堵了个正着。


“这种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说。”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什么时候?”


“我想亲你的时候。”叶修说,语气也不由得郑重起来。“苏沐橙,我能亲你吗?”


苏沐橙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她转开了视线,在月色的清晖下抬起头来,望着月亮的方向,浅浅一笑,宛若一盏花事。


那笑容清澈纯粹,静美安好,突然之间却让叶修并非刻意地又一次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

 


~~~

暮霭沉沉,寒风凛冽,夹杂着湿冷的冰碴儿刮过荒辽的雪原。


目之所及处皆是寸草不生的白茫茫一片,偶有几株枯木在风中起伏跌荡,看上去单薄脆弱,渺小又可怜。


叶修仰面倒在地上,如同被丢弃的枯枝败叶,淡淡望着劲风挟裹起雪片在天地间疯狂地起舞。临行前束好的发髻早已散开,发丝僵硬地盘踞在周遭,和身下的白色背景渐渐凝为一体。盖在胸前的盔甲也已被磨损得破破烂烂,再无法为他抵御分毫入侵的严寒,胸甲上盛开的妖艳鲜红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愈加黯淡,就如同他越燃越弱的生命之火,正在步步走向沉寂。


月色苍凉,半隐山间,那光亮是没有温度的,像是不曾含着对于人世间的半分怜悯,便任由冰冷的温度浸透凡尘大地,带走鲜活的生命也不愿问津。


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这样鱼死网破的结局,果然让他觉得很不甘心


叶修垂在地面上的手冰冷的快要失去知觉,过往人生在眼前如走马灯般地开始一一闪过。


肃杀的宫殿内,死状凄惨的尸体高高堆起,镀金台阶上,奢华龙椅前站着的是曾经与他浴血并肩的兄弟。叶修仰面迎上陶轩冰冷的目光,两人俱是沉默不语。偌大的空气里只能闻见烛泪燃尽落下然后凝结的细碎声音。


已不知如此静默到底持续了多久,陶轩终于开口道:


“离开嘉世,就这么放弃我许给你的荣华富贵,你当真决定如此?”

“不错,这正是我的选择。”

“呵呵,真是有志气,不愧是朕认识的那个叶秋,不过嘉世也不是一个任你随意来去的地方,念在你替国家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我也不会做得太绝。”

“直说吧,什么条件。”

“很简单,你从此隐姓埋名退出江湖,不得再踏入嘉世皇城一步。”

“我同意。”


呵,叶修最后看了一眼这位自己效忠多年的君主,熟悉的面容上满是狠厉与乖张,哪里还能找到一丝心存良善的迹象。


叶修默默转身离开,身后的惨叫声复又肆虐起来。想要离开这样的国家,又有什么错呢?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陶轩的绝情与狠毒。

 



雪下得越发紧了,北风刮在脸上,如冰刀拂面,带来阵阵粗糙的疼痛感,叶修索性闭上了眼睛,放弃数那雪片来打发临终前最后的时间。


意识开始模糊时,耳畔突然出现了一种非自然的嘎吱响动,呼号的寒风中回荡着不知谁人的踩雪声,渐行渐近,最后终于停在了叶修的身旁。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是这场风雪都没能掩盖住的清越女声,一度被叶修认为是他临死前产生了幻觉。


直到一只柔软微温的手轻抚上他的侧脸,叶修才后知后觉地勉力睁开了眼。


很久之后,在与他的日常谈笑中,苏沐橙总会经常提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她眯起眼睛,笑他当时的狼狈形容,让她以为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个儿脏果子,捡起来擦一擦都能当顿饭吃。


可叶修那时见到的却是一束光,刹那间便把他的整个生命给照得透亮。


她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大斗篷,帽子上都是绒绒的细毛,整个包住了脑袋,只有服帖的棕色刘海露在外面,丝毫不为寒风所动。她蹲下身来,凑到叶修面前,雪花顺着她柔顺的额发落下,最后融在了叶修微睁的眼皮上。


姑娘圆圆俏俏的眼睛在盯着他瞧,湿漉漉的睫毛,眉宇微扬,眼中的晶亮却是他此生见过中最为璀璨的,仿佛带着温暖的光晕,瞬间驱散了身遭的昏暗与严寒。


苏沐橙认认真真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满脸都是惊奇之色,似乎难以理解风雪夜里一个大活人躺在荒地上一动不动这种行为,叶修忍不住自嘲地试着牵了牵嘴角,何止是她,连他自己也不理解既然陶轩已经下了杀令,为何刘皓他们几个还不趁机斩草除根,反而把只剩一口气的他丢在这里。


"你身上好脏啊……"她靠的更近了些,白嫩的小手在叶修的脸上来回摩挲,并不很用力地擦拭着那些凝固的血污,似乎是想努力看清楚躺在地上这人究竟长了个什么样子。


叶修试图回答她,却没力气发声。


像是看出他的窘境,苏沐橙的掌心突然泛起莹莹一束橙光,气息流转间,叶修竟觉得脑袋没那么昏沉了。


"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了呀?"苏沐橙歪头看他,有点迟疑地猜测道。


叶修怔了怔,然后默然点了个头。


却见那姑娘脸上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绽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哇,我也是刚到这个地方来的,想要去找一样东西,本来还怕自己一个人找不到,不过现在我捡到你了,既然你没人要,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捡到我?没人要?好吧,这话确实也没说错,就是听起来让人有点别扭。而且看着小丫头那般真挚无害的脸,叶修料想这八成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小姐偷跑出来尝新鲜了,横竖都是老天爷开眼给了他一条生路,他自己心里也没想好以后该怎么过,索性听从命运的安排顺其自然吧。


叶修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自动被苏沐橙接收并解读为同意的讯号。


她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雪,皱着鼻子问他:"你能自己起来吗?"


叶修终于强忍着喉咙里的干涩艰难开口了,满脸都是无奈:"你看我像是能自己起来的样子吗?"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哑……哎哎,你别生气嘛,我就开个玩笑,额既然你不能走,那我来背你好啦!"


说罢,苏沐橙就牵住了他的手,叶修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毫不费力地把他拉起来扛在肩上。姑娘的后背非常暖和,贴在他脸上的斗篷料子也是柔软细腻,仅仅这么一靠,叶修却觉得身心都似被一股清暖之意全然包裹,冻彻心底的寒意也随之慢慢消弭。


苏沐橙背着叶修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慢慢前行,规律的脚步声踏响在耳边,衬着呼啸的北风,竟让人品出了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叶修有些脱力地把头搭上苏沐橙的肩膀,余光望着两人身后刚刚印上的一整排清晰的脚印,不觉间慢慢模糊了视线。


"哎,你可别睡啊。"苏沐橙抖了下肩膀,试图引起叶修的注意,"你身上都这么烫了,还淋着雪睡是要生大病的。"她说着朝后撇过头,把脸颊贴到了叶修的额上,那灼烧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蹙起眉来一本正经地规劝道。


叶修抬起眼,视线正好落在姑娘嘴边浅浅的梨涡上,他听话地答应了一声,又听到她在耳边询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按照江湖规矩,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自报家门才对。"叶修玩心忽起,故意卖了个关子。


只见苏沐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哥哥以前都没告诉过我呢。好吧,我叫苏沐橙,苏是屠苏酒的苏,沐是风梳烟沐的沐,橙是……"


"橙子的橙。"叶修十分肯定的接茬儿。


"咦,你怎么知道的?"苏沐橙好奇极了。


"我猜的。"叶修看向她在清淡月色的照耀下依然鲜亮醒目的橙色兜帽,轻声回答道。


"天哪,你猜的也太准了吧,我哥哥说这名字可是他废了老大力气,翻了好多本古籍才想出来的。哥哥以前还跟我说外面大部分的人都是蠢蠢的呢,我想如果他见到你这样聪明,一定会吓好大一跳。"苏沐橙歪着头,煞有其事地感叹着,叶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我已经报过家门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叶修。"


"唔,这名字好简单啊,看你刚才躺在雪地上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叫个什么驴打滚,黑米糕一类的呢哈哈哈,不过你的名字很好记,也挺好听的,好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苏沐橙兴致勃勃地评论着,笑靥如花。


雪仍然在下,背着他的姑娘兀自还在他耳边絮絮地说着话,叶修含笑地注视着身前这一团温暖的橙色,直到目光中彻底失去了焦点。

 



叶修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在一个幽深干燥的洞穴深处。


一睁开眼,就见苏沐橙十分惊喜地扑了过来,看他脸上血色渐起,气息平稳,她非常满意地拍了拍手,"幸好我随身带了不少草药,看样子都还挺有效的。"


叶修试着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胸前四肢上的可怖外伤都已被细心地包好,神经上的钝痛感犹在,但不再那么让他难以忍受了。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懂医术。"叶修神色放松下来,转而打趣她。


"那当然了,我的医术在我们族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呢。"苏沐橙一脸骄傲地自夸道,随即突然敛下笑容,走到叶修面前,两手插着腰,一副斗志高昂的模样,"之前说好的,我把你捡着了,你就要跟我一起,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启程去东方,我一定要找到传说中的梭梭果,带回去把我哥哥的病给治好!"


"既然这样,能劳烦苏大小姐去给我找点吃的东西吗,不然我看我这一时半会都好不了,恐怕要耽误你行程了。"叶修闻得她言也没客气,径自提出了于眼前来讲最为迫切的生理需要。


苏沐橙的满腔热情还没发泄完毕,听叶修说他饿了,于是心情十分不错得蹦跳着去翻山洞角落里堆起来的枯草,不一会儿就拎了条血淋淋的羊腿,走过来献宝似的展示给叶修看,"你的运气真好,我今儿个一出去就碰上它落单在羊群后面了,长得还挺肥的,你不是饿了吗,赶紧拿去吃了吧。"


叶修的眼角跳了两跳,终于是看在寄人篱下的份上,没有出声吐槽,他默默地接过羊腿,去火边寻了个地儿坐好,然后自己动手开始烤。


苏沐橙在他身后摇头叹息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人啊就是麻烦。"


却没看到叶修烤着羊腿的手腕蓦然一顿,之后的一整晚他都端坐在火堆旁的角落里沉思不语。




 

天光稍明。


苏沐橙终于不再翻滚挣扎,她抽搐的身体彻底平静下来,虚弱安稳地睡了去。


叶修大汗淋漓地环抱着她,还在不住地喘息。伸手探她脉搏,虽然跳动的节奏仍然迥异,可总算不再紊乱得骇人,看样子毒性已经趋于稳定了。


叶修静静地看着这个沉沉睡去的姑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自他们来到北方后已经过去数月有余,两个人几乎寻遍了这里的千里荒沙和绝崖陡壁,都没能发现梭梭果的踪迹。


苏沐橙对于梭梭果的认知仅仅来源于古籍中一些模糊的记载,一旦遇上了形貌与书里描述相似的草药,她总要先亲身试食来检验效果。


昨日,两人在悬崖的崩石间,发现了一株黄褐色的枝木,其颜色长势都与周围的植被格格不入。待他们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把它取到手后,苏沐橙赫然发现其根部生长的茎果是迄今为止采到的药材里与传说中的梭梭果最为相符的。


她太过于兴奋,以至于都没有听叶修的劝,当场就吞了一个果子下肚,不料这果中却是含着剧毒,毒性侵入五脏后她便开始狂躁起来,这样的癫狂状态持续了大概一整夜才慢慢消退最终恢复平静。


没想到,这丫头真格儿的体质特异,竟能自己中和毒素。


叶修心下感慨着,见苏沐橙的鬓发不少都从兜帽中散落出来,穿着的布料也早被汗水打湿了,便动手替她解开扣子将斗篷脱下,展开晾在一边。


谁知躺在他怀中的姑娘,身上却突然起了变化,苏沐橙的齐刘海,在一阵略微暗淡的光中,变成了橙色的细毛,随后她整个人都被笼在了那团光晕中,竟慢慢幻化成了一头橙色的幼狼。


虽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苏沐橙经常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很多动物天性,早让叶修隐约猜到了这种可能,可当亲眼见到时,他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苏沐橙在昏迷中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妖力不再受到压制,于眉心处凝聚后,开始在她体内四处游走,自行疗救。


叶修滞在原处,想起苏沐橙平素娇嗔可爱的外表和无畏穿梭于各个极险之地的倔强背影,看着眼前那一束橙光在憨态可掬但气息微弱的幼狼身上不住地流窜,心底里那点儿震惊很快就被另一种心疼的感觉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连这么小的狼妖都肯为了血肉至亲奔波远走不顾性命,自诩高贵却冷漠得自相残杀的人类又什么资格去看轻甚至伤害这些幼小的生灵呢。


他伸出双臂,将幼狼重新抱进怀里,轻拍着苏沐橙的背好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快点好起来吧。"叶修低声说,"你和你哥哥都是。"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叶修依然抱着现出原形苏沐橙靠坐在山壁前。


小狼在他怀里忽然翻了个身,鼻尖低低地滚出一声呼噜,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先是眯起眼睛,懒懒的叫唤了一声,待看清面前人的长相,又十分乖顺地凑了上去,舔弄着叶修的手心。


好容易等她从模糊中找到几分清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那么点不太对劲儿。


不远处,自己来到人界后就从未离身的橙色斗篷正板整地叠放在地上,再看看自己的四肢,上头长满了被捋得分外柔顺的绵密细毛,她终于忍不住嗷呜得大叫了一声,瞬间惊起一排停在树枝上栖息的野鸟。


叶修好笑地欣赏着苏沐橙这一连串的应激反应,还刻意使了点坏,在她挣扎着要脱离他怀抱时故意把手收紧。


眼看着苏沐橙已经恼羞成怒得亮出了爪子,叶修这才见好就收地把手松开。


苏沐橙落地之后蹬腿就跑,叼起那件可以抑制她变回原形的斗篷,抖落开来往身上一罩,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变回了那个橙发的漂亮姑娘。


她面色不渝地看着叶修,还有点委屈地嘟起了嘴。


"你为什么脱我斗篷?"


"你穿着湿衣服睡觉,我怕你生大病。"苏沐橙被噎了一下,觉得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可哥哥说你们人都是坏的,一旦看到了我们的原形,就会把我们抓起来,剥下皮然后拿去卖掉。你说,你刚刚是不是想等我醒了就把我杀了卖钱啊。"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居然还隐隐带上了点哭腔。


叶修摇摇头,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微笑,苏沐橙见他走近过来,闷哼一声转过身去,让他正对着她的后脑勺,叶修动手揉了一把她带着兜帽的脑袋,靠过去叹气道:"怎么会呢,不是你说的吗?你捡到了我,我就要跟着你,这是我和你的约定,我不会食言。"

 



~~~

苏沐橙伸手在叶修的眼前晃了晃,看他闪烁着眼光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向前小跑出几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叶修,你不是说,会一直跟着我吗?现在梭梭果找到了,我准备回家去,你来不来?"


"来!"叶修笑着,快步跟了上去。


“先说好了,我哥哥他可是很凶的。”


“没事,我态度好。”


“说不定根本不听你解释就扑过来咬你了。”


“不怕,我不是还有你嘛。”


“可万一我也拦不住他呢?”


“那我就尽全力把他制服,绑着他当我大舅子。”


END



注:说是童话paro其实更偏古风玄幻一点,灵感来自于童话镇那首歌当中的一句:小红帽有件抑制自己变成狼的大红袍,梭梭果啥的都是瞎起的,别当真。因为是童话就没有太展开写叶修和嘉世的恩怨以及狼族和苏沐秋的情况,总之就是一个简单沙雕的沐橙狼捡到了落难叶修的故事了,对我cp来说happy ending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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